莫黨教授女兒莫婷婷:“爸爸,女兒永遠愛您!”
爸爸,女兒永遠愛您!
作者 / 莫婷婷
在父親生病住院的這段時間里,我內(nèi)心充滿了感激,衷心感謝父親退休前的單位和社會各界老師朋友們對父親的深切關(guān)懷,為這段艱難的時光融入了一些溫情和力量,它也讓我得以重新走入父親的過往,對父親的事業(yè)和學術(shù)成就有了更加全面和深刻的理解。
父親是1952年的廣東省高考狀元,考入了北大物理系,本該懷揣對未來的憧憬北上求學,然而,那年孤身一人生活在廣州的父親,卻因沒有足夠的盤纏上京讀書而陷入了困境,父親的高中校長看父親實在是沒辦法,便毅然拍板,讓父親臨時到華附去當代課老師,賺取些上京求學路費。那年父親還沒滿18歲,那次代課經(jīng)歷,應該是父親任教生涯的開始,后來許多和父親同齡的叔叔阿姨稱呼父親為老師,便是源于此。
父親本科畢業(yè)時正逢國家提出給專家配助手的政策,因?qū)W業(yè)成績?nèi)珒?yōu),父親被黃昆先生選為了助手,留在北大任教和做科研,沒有去科學院深造讀研,由于工作的緣故父親后來也沒再讀研,最高學歷始終是大學本科。在北大工作期間,父親主持研制了我國第一臺橢偏測量儀。父親的著作不多,和父親相處,經(jīng)常會聽到父親說:“我的一生只寫了兩本書,《半導體材料》和《固體光學》?!保@兩本書都是大學教材,以至于后來經(jīng)常會在不同場合,聽到素未謀面的老先生們尊稱父親為老師,稱贊父親對我國半導體與光伏事業(yè)做出的卓越貢獻。
父親做研究向來專注,不僅在崗位如此,在生活也不遑他顧。有一次,母親讓父親去機場接從外地回廣州的哥哥,哥哥那時還在讀小學,暑假無人照顧被父母托到外地姑姑家,假期結(jié)束姑姑送哥哥上飛機,然后約好父親在廣州這邊接人,可父親人到了機場,愣是站在機場平臺一隅,把接人這事給忘了,慶幸那時治安不錯,待到哥哥拿著行李,踉踉蹌蹌地走到父親跟前,叫了聲爸爸,父親才回了神過來說“你回來啦”。父親常常因為腦子里裝滿工作上的事情而“忘事”,那時,一家子還住在母親的單位宿舍區(qū),因為父親的“忘事”經(jīng)常會鬧些奇奇怪怪、無傷大雅的笑話,即使幾十年過去了,從母親單位里的師傅們和母親聊天,還會常常聽到父親的一些笑話。譬如母親讓父親上街買蔥,結(jié)果等父親回來,問他蔥在哪,父親才想起,諸如此類,常有發(fā)生。像煮云吞這些生活技能也是他在美國斯坦福大學作訪問學者時才學會的。
父親從北京回到廣州工作后,我雖一直生活在父親的身旁,但父親在學術(shù)方面的成就,我向來都是一知半解,知之極少,就知道他在半導體、橢偏術(shù)領域很有名,曾擔任過中大物理系主任、廣東省物理學會理事長、廣東省人大代表。他后來ID簡介是:中山大學退休教授、我國半導體、光伏、橢偏術(shù)元老。我曾經(jīng)問過父親,有人說你的老師和師兄弟中有不少院士,你若不回廣州可能會獲得更高的榮譽,后悔嗎?他只是淡然一笑,說“是金子在哪都會發(fā)光”。父親為人低調(diào),正如那天沈叔叔在給我的微信里提到:“你與你哥哥不一定知道你父親有多偉大,他26歲寫的《半導體材料》不知教育了多少半導體與光伏技術(shù)專家學者,62歲寫的《固體光學》更是影響巨大,在我們心里他是比院士還院士,真正的大師?!钡拇_如此,我向來只知父親是位很慈祥的人,這么多年來我?guī)缀鯖]見過他有對誰發(fā)過脾氣,學生們常把他當慈父一般。
父親身體向來硬朗,少有病痛,平時出門步履矯健,長期以來,退而不休,2004年開始帶著一幫年輕人,一直為國家光伏事業(yè)發(fā)展奮斗打拼,甘當孺子牛。九十歲后,父親體力有所下降,擔心自己無法再勝任光伏專委顧問職務,主動退出了光伏專委會顧問團。
父親總是那么樂觀積極,熱愛生活,一生堅持推廣學術(shù)進取精神,“人要終身學習,勇于創(chuàng)新,不要害怕出錯”,作為一名老師,父親一直在踐行著和教育著他的后來者。我甚少陪父親出席他的學術(shù)活動,印象中較深的也就兩次,一次是我作為一名小孩的家長,詢問父親是否愿意為一群即將接觸物理的初中生做一個物理學方面的科普報告。父親一聽立馬答應了,還說自己就是因為中學老師的啟蒙而喜歡上物理,走向這條科學之路的,他愿意讓這份精神傳承下去。另外一次是父親的大弟子徐叔叔與北航高院士合作出版了一本專著,父親覺得徐叔叔的學習與工作經(jīng)歷非常有教育意義,主動牽線徐叔叔為在校學生作演講。
施善長流。在父親的告別會那天,一位世叔飽含深情地對我說:“你們父親是為人類服務的,現(xiàn)在他只是回到自己的星球。”告別會那天是夏至,一年間白晝最長的一天,父親化為了神鳥,向著永恒光明,向著心中的太陽奔去。
爸爸,女兒永遠愛您!

